作者简介
宋海花，陕西省渭南市瑞泉中学历史老师。《渭南文坛》特约作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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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/宋海花
前几日回娘家，一个意外听来的消息，打破了内心沉睡多年的平静。斜对门婶子吃过午饭后喊母亲去北套里看风景。李朵奇怪地问婶子：“啥风景这么招人？北套里能有啥？”所谓的北套就是村子北边的巷道。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，北套里住着的林沐阳自家院子栽了多棵银杏树，秋来银杏叶一片灿烂辉煌，看傻了半村子留守的老人妇女。有事没事都踅麽过去瞅瞅，开心喜悦里闲谝一阵子。又听说林沐阳从宁夏打工回来后，动了一个大手术，不算瞎瞎病，在家养养就能恢复如初。还有更惊奇的消息，林沐阳是和儿子回来的，老婆跟人跑了。现在的林沐阳经常躺在宽大的藤椅里，对着几颗漂亮的银杏树发呆，有时笑笑，有时眼泪吧嗒吧嗒的。李朵想起了那片银杏叶。回到家里，翻箱倒柜，在书橱里折腾来折腾去，弄得一间房子的地上床上到处都是书籍。功夫不负用心人，她找到了。李朵面对着一片叶子发呆。这是一片干枯灰土色的叶子，感觉上一触就碎一点即燃。不仔仔细细分辨，什么树的叶子都很茫然。叶子平整的摆放在一副浸染岁月的画上。是一本杂志的封底，被人为的精心剪裁过。画面很美，蓝天白云空旷辽远，两株高大婆娑着杏黄色叶子的银杏树在秋天的明净里飒飒漫舞。流光漫去，最初的新鲜质感已消失，只是一副唤起人蹁跹联想的画而已。画和叶子是夹在一本厚厚的散文辞典里的。那是一片珍藏了二十多年的银杏叶。大三那年秋天，林沐阳送的。开始是夹在课本里的，大学毕业买了这本词典后，夹进去再没动过。提起林沐阳内心一阵翻腾激荡，那是李朵情窦初开的一个梦想。她俩是一个村的，学前班小学都在一个班，还经常坐一张桌子。后来，李朵考上了县高中，林沐阳补习了一年才上了乡镇高中。高二运动会时，林沐阳左腿骨折，休学大半个学期后，课业艰难，就有了辍学想法。父亲远在西北工作，母亲一劳动妇女，身为长子，两个弟弟一个妹妹都上学，经济拮据捉襟见肘，母亲见他退学坚定，不再劝说，从此回乡务农。李朵过五关斩六将，冲击两届高考，终于大学夙愿圆满，上了一所师范院校。徜徉大学校园，她常常想起林沐阳。那时候的她心里没有学历没有城乡等级，更没有铁饭碗月工资的概念。她渴望见到林沐阳，向他叙说深埋心底多年的秘密。大一暑假，立秋后的有天傍晚，在几个发小的串联下，见到了打工归来的林沐阳。李朵约林沐阳出去转转。月明星稀，清风徐来，乡间大路两边蟋蟀吟唱不断，沿了村东那条砂土铺就的大路，她隐隐约约表达了自己的渴望。林沐阳回应沉闷，差距和自卑是他几乎没有几句话。溜达了一圈后各自回家。后来就在村里有了谣言，说她和林沐阳想怎么样。事实上，林沐阳就没想和李朵怎么样，林沐阳已订婚，那女的正好是李朵七拐八弯连接起来的远房舅舅的闺女，她的所谓舅表姐。林沐阳不麻木，李朵一约他出来转悠，心里就明白了大概，可他哪敢动那念头，预选后才百分之一的大学升学率，千军万马过独木桥，李朵是稳稳当当通过了，自己连那场面都没经过，哪敢高攀。
后来，李朵放假还约过林沐阳，林沐阳干脆没回应。大三秋季，林沐阳给李朵写了封信，信纸里就夹了那片银杏叶和那副银杏树的画。其实，那时候的李朵也是孤陋寡闻，无意中听出去旅游的同学说，秋天的银杏叶如何绚丽迷人，就顺带谝给了林沐阳。林沐阳送的那副画是她第一次感受银杏叶的魅力，她被这种精粹的美丽震撼了，也烙印般爱上了秋天的银杏树。在那封信里，林沐阳还说了几句让她振聋发聩的观点——“以祖庙为中心，国君率民而居，叫做“国”。祖立则国立，祖在则国在，祖毁则国亡，叫做“毁庙灭国”。国既因“祖”而生而灭，所以就叫“祖国”。我虽然没有读完高中，无法走进大学课堂，但在宁夏打工的每一天，有机会就翻翻书报杂志，我爱这个日新月异变化的祖国。”那关于祖国的概念还是很久以后，她在厦门大学教授易中天的书里读到的。
小学的林沐阳长相壮实，少年老成，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既狡黠又聪慧，年年都是班长，上课喊起立风光，放学整理队伍神气，走出校门后俨然小老师一般管理着同学。男少女多的班级里，谁能和林沐阳坐一桌简直就是骄傲。她俩同桌时，李朵经常欺负林沐阳，那是一种喜欢无法表达的注意和较劲。林沐阳经常讨好地退让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，从不主动出击。还常常嬉笑着捡起李朵推下桌子的书籍文具。女孩子的青春期过早来临，五年级时相互间一下子生疏了，别说打打闹闹，就是说话都很少。初中没在一个班，只是在同学间的交流里偶然听到对方的消息。那时候的林沐阳个头一窜一窜的，初中毕业时已是俊美的翩翩少年了。虽然穿着朴素，但英气逼人，尤其那一双黑亮亮的大眼睛，简直要穿透人心。
大学毕业，李朵在离家几十里地的乡镇高中任教，那时林沐阳早已结婚，和妻子去了宁夏打工。李朵调动回城，恋爱结婚生子，各自过着自己的小日子。回娘家时几乎没碰到过林沐阳，何况，村子不断扩展膨胀，林沐阳兄弟三个分家，划了新庄基地，搬到了哪个巷道李朵根本不晓得。平日里回娘家匆匆来匆匆去。李朵看着这片水分耗干丑陋不堪的银杏叶，情绪七七八八纷纷扰扰。她想去看看林沐阳，二十多年未见面了，那双黑亮晶莹的大眼睛还是那么迷人吗？十一月中旬，一个周六的正午，李朵驾车回到了村子，沿着记忆中的村北巷道缓缓寻找。她不想打听不愿意问人更不想碰到熟人，这个时间点上正是村民午休吃饭的时候。忽然，一片清丽养眼的银杏叶映入眼帘，她把车停在了村道一侧，向有美丽风光的大门走去。大门虚掩，有两三寸的缝隙，透过这缝隙，李朵看见了半躺在藤椅上的一个男人消瘦的面容。藤椅在三间正房的房檐下，温暖的阳光洒满男人的全身，男人似睡非睡，目光正对着漫飘的银杏树，眼角湿润润的。这是那个记忆里的林沐阳吗？李朵的眼泪滚落了下来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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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编辑：佚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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